〔纪实〕不怕,那是假的
〔纪实 〕不怕,那是假的1960年7月8日。
早晨雾很大,视线模糊,能辨度差。中午,几朵云彩从山间飘过,鹅毛大雪又纷纷扬扬,随后又下起了冻雨。它落到身上有点硬,像冰雹,但它又不是冰雹——是雨点在落地前就被冻的半凝固住了。
我们这个15人的战斗小分队是由5连一个机枪班、营部和4连几名战士临时组建在西藏昌都执行任务的小分队。
这时节的天气,白天比较长,晚上快10点了,天才慢慢地黑下来。10点钟上了第一班岗哨:一个固定哨、一个游动哨、一个带哨的。我编排在晚上11点的第二班岗。
我们的帐篷,是根据地形搭建在一座无名大山腰部。
三江源地表的土壤里含水量达到饱和,像吸足了水的海绵,随便在地面上抓一把土都能捏出水来。帐篷里的地面,是用砍的灌木条、树枝铺垫成的,地面渗出的雪水,可以从枝条的空隙流淌。晚上大家是和衣躺在树枝上睡觉。树枝粗细不均匀,高低不平,躺下不久就硌的人浑身疼痛。一不小心翻动,就会把树枝挤的卷到身体两侧,身子掉到了地上。因此,躺下后要尽量减少翻动。实在忍受不了了,翻身时就用手、肘、膝、脚作为支撑点,将屁股抬高,身躯慢慢地挪动,尽量减少树枝的移动,保持枝条的平整。
10点50分,一阵激烈的枪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。枪声的突起,惊吓了驮马,拔脱了橛子,拉倒了帐篷,把人全扣在了帐篷里。我的步枪是靠在帐篷秆子上的,帐篷倒了,枪一时摸不着,好不容易摸到枪,就迅速往帐篷外边钻。雾很大,天显得格外黑,真是伸手不见五指。只见交叉射击的火力,抛出一条条金黄色的弧线,交织在夜空。这是我参加平叛剿匪、面对敌人、真枪实弹的第一次战斗,说不怕,那是假的。风雪交加,气候寒冷,加上又是敌人夜袭,来的突然,我头皮一下子绷紧,觉得头发都竖了起来。上下牙齿嗑的嗒嗒响,腿肚子筋痛,膝盖伸起来关节叭叭作响,觉得两条腿很沉,挪不动,脚也不听使唤……
根据白天的实地战斗演练和分工,我一边虚张声势,叫着“冲!杀!”说不上是冲锋还是摸爬滚,终于抢占了帐篷右前方20米左右的一个制高点,卧倒在雪地上,伸出枪,使劲睁大眼睛,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, 竖起耳朵,辨别着声响。四周黑漆漆,什么也看不见。雪越下越大,身子底下的雪已融化成水,贴地的前半身全浸泡在雪水中。口很渴,嗓子眼像着了火。我把嘴伏到地面,啃了几口雪,嗓子里有了一丝丝凉意,脑子也清醒了许多。
凌晨1点左右,雾的浓度减弱了,雪地里能见度也慢慢增大。大约一个小时以后,在我的正前方发现有黑影在晃动,随着我大喊一声“口令”的同时,我连开三枪,黑影随着枪声滚地消失了。十几分钟后,又有几坨黑影向我前沿阵地摸来。说时迟,那时快,我和左右两侧的战友刘双印、李兴文几乎同时射击。顿时,枪声大作,划破夜空,回声震荡着山谷。敌人射出来的子弹头,像麻雀出窝飞的声音,“朴楞朴楞”地钻入我身边的土壤里,跳弹飞起的雪水、泥土,溅了我一脸。
此后,在我的前沿阵地再也没有出现过敌情,而在我身后东侧倒是枪声不断,时有喊杀声。凌晨3点左右,我已冻得麻木,几乎动弹不得。身子不能挪动,觉得四肢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了,右手食指发直,已不能弯曲扣动枪机。排长张老虎查到我的哨位,抱着我一条后退,硬是把我拖回到机枪班的帐篷里。
天亮了,敌人撤退了,站在很远很远的山顶上大呼小叫。
阵地上躺着3具敌人的尸体。
我们缴获美国30步枪2支,火枪1支,大刀2把。
打扫完战场后我们就撤到青海的马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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